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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之鐘生》原文及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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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之鐘生》原文及譯文

  引導(dǎo)語:《聊齋志異》,簡稱《聊齋》,俗名《鬼狐傳》,是中國清代著名小說家蒲松齡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集。下面是yjbys小編為你帶來的《聊齋志異之鐘生》原文及譯文,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原文:

  鐘慶余,遼東名士,應(yīng)濟(jì)南鄉(xiāng)試。聞藩邸有道士知人休咎,心向往之。二場后至趵突泉,適相值。年六十余,須長過胸,一皤然道人也。集間災(zāi)祥者如堵,道士悉以微詞授之。于眾中見生,忻然握手,曰:“君心術(shù)德行,可敬也!”挽登閣上,屏人語,因問:“莫欲知將來否?”曰:“然。”曰:“子福命至薄,然今科鄉(xiāng)舉可望。但榮歸后,恐不復(fù)見尊堂矣!鄙列ⅲ勚,遂欲不試而歸。道士曰:“若過此已往,一榜亦不可得矣!鄙疲骸澳杆啦灰,且不可復(fù)為人,貴為卿相何加焉?”道士曰:“某夙世與君有緣,今日必合盡力。”乃以一丸授之曰:“可遣人夙夜將去,服之可延七日。場畢而行,母子猶及見也!

  生藏之,匆匆而出,神志喪失。因計終天有期,早歸一日,則多得一日之奉養(yǎng),攜仆貰驢,即刻東邁。驅(qū)里許,驢忽返奔,下之不馴,控之則蹶。生無計,躁汗如雨。仆勸止之,生不聽。又貰他驢,亦如之。日已銜山,莫知為計。仆又勸曰:“明日即完場矣,何爭此一朝夕乎?請即先主而行,計亦良得。”不得已,從之。次日草草竣事,立時遂發(fā),不遑啜息,星馳而歸。則母病綿惙,下丹藥,漸就痊可。入視之,就榻泫泣。母搖首止之,執(zhí)手喜曰:“適夢之陰司,見王者顏色和霽。謂稽爾生平,無大罪惡;今念汝子純孝,賜壽一紀(jì)!鄙嘞。歷數(shù)日,果平健如故。

  未幾聞捷,辭母如濟(jì)。因賂內(nèi)監(jiān),致意道士。道士欣然出,生便伏謁。道士曰:“君既高捷,太夫人又增壽數(shù),此皆盛德所致。道人何力焉!”生又訝其先知,因而拜問終身。道士云:“君無大貴,但得耄耋足矣。君前身與我為僧侶,以石投犬,誤斃一蛙,今已投生為驢。論前定數(shù),君當(dāng)橫折;今孝德感神,已有解星入命,固當(dāng)無恙。但夫人前世為婦不貞,數(shù)應(yīng)少寡。今君以德延壽,非其所偶,恐歲后瑤臺傾也!鄙鷲湃涣季茫瑔柪^室所在。曰:“在中州,今十四歲矣。”臨別囑曰:“倘遇危急,宜奔東南!

  后年余,妻病果死。鐘舅令于西江,母遣往省,以便途過中州,將應(yīng)繼室之讖。偶適一村。值臨河優(yōu)戲,士女甚雜。方欲整轡趨過,有一失勒牡驢,隨之而行,致騾蹄趹。生回首以鞭擊驢耳,驢驚大奔。時有王世子方六七歲,乳媼抱坐堤上;驢沖過,扈從皆不及防,擠墮河中。眾大嘩,欲執(zhí)之。生縱騾絕馳,頓憶道士言,極力趨東南。

  約三十余里,入一山村,有叟在門,下騎揖之。叟邀入,自言“方姓”,便詰所來。生叩伏在地,具以情告,叟言:“不妨。請即寄居此間,當(dāng)使徼者去!敝镣淼煤,始知為世子,叟大駭曰:“他家可以為力。此真愛莫能助矣!”生哀不已。叟籌思曰:“不可為也。請過一宵,聽其緩急,倘可再謀。”生愁怖,終夜不枕。次日偵聽,則已行牒譏察,收藏者棄市。叟有難色,無言而入。生疑懼,無以自安。中夜叟來,入坐便問:“夫人年幾何矣?”生以鰥對。叟喜曰:“吾謀濟(jì)矣!眴栔鹪疲骸坝噫⒎蚰降,掛錫南山;姊又謝世。遺有孤女,從仆鞠養(yǎng),亦頗慧。以奉箕帚如何?”生喜符道士之言,而又冀親戚密邇,可以得其周謀,曰:“小生誠幸矣。但遠(yuǎn)方罪人,深恐貽累丈人!臂旁唬骸按藶榫\也。姊夫道術(shù)頗神,但久不與人事矣。合巹后,自與甥女籌之,必合有計!鄙矘O,贅焉。

  女十六歲,艷絕無雙。生母對之欷歔。女云:“妾即陋,何遂遽見嫌惡?”生謝曰:“娘子仙人,相偶為幸。但有禍患,恐致乖違。”因以實告。女怨曰:“舅乃非人!此彌天之禍,不可為謀,乃不明言,而陷我于坎窞!”生長跪曰:“是小生以死命哀舅,舅慈悲而窮于術(shù),知卿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也。某誠不足稱好逑,然家門幸不辱寞。倘得再生,香花供養(yǎng)有日耳!迸畤@曰:“事已至此,夫復(fù)何辭?然父自削發(fā)招提,兒女之愛已絕。無已同往哀之,恐擔(dān)挫辱不淺也!蹦艘灰共幻,以氈綿厚作蔽膝,各以隱著衣底。然后喚肩輿,入南山十余里。山徑拗折絕險,不復(fù)可乘。下輿,女跬步甚艱,生挽臂拽扶之,竭蹶始得上達(dá)。不遠(yuǎn),即見山門,共坐少憩。女喘汗淫淫,粉黛交下。生見之,情不可忍,曰:“為某事,遂使卿罹此苦!”女愀然曰:“恐此尚未是苦!”困少蘇,相將入蘭若,禮佛而進(jìn)。曲折入禪堂,見老僧趺坐,目若瞑,一僮執(zhí)拂侍之。方丈中,掃除光潔;而坐前悉布沙礫,密如星宿。女不敢擇,入跪其上;生亦從諸其后。僧開目一瞻,即復(fù)合去。女參曰:“久不定省,今女已嫁,故偕婿來!鄙弥瑔⒁曉唬骸澳葑哟罄廴!”即不復(fù)言。夫妻跪良久,筋力俱殆,沙石將壓入骨,痛不可支。又移時,乃言曰:“將騾來未?”女答曰:“未。”曰:“夫妻即去,可速將來!倍税荻,狼狽而行。

  既歸,如命,不解其意,但伏聽之。過數(shù)日,相傳罪人已得,伏誅訖。夫妻相慶。無何,山中遣僮來,以斷杖付生云:“代死者,此君也!北銍诏幵嶂录,以解竹木之冤。生視之,斷處有血痕焉。乃祝而葬之。夫妻不敢久居,星夜歸遼陽。

  譯文:

  鐘慶余,是遼東名士。因參加鄉(xiāng)試,來到濟(jì)南府。聽說藩王府邸有一位道士,能預(yù)知人的吉兇禍福,心中很想去看看。

  二場考完后,他來到趵突泉,正巧在這里遇到道士。道士看上去六十多歲,長長的胡須飄在胸部以下,是一位銀須白發(fā)的道長。聚攏在道士四周詢問兇吉的人,像堵墻一樣圍得水泄不通。道士只用幾句簡單的話回答他們。道士在眾多的人中看見鐘慶余,很高興地與他握手,并且說:“你的心術(shù)品行,令人敬佩!闭f完,挽著鐘的手登上閣樓,避開別人,問他說:“莫不是想知道你的將來如何?”鐘慶余說:“是的!”道士說:“你的福命太薄,但這一科中舉,是有希望的。但是,你榮歸以后,恐怕就不可能見到你的母親了!

  鐘慶余是一位孝子,聽到道士的話,流下淚來。便不想再繼續(xù)考下去,想回家鄉(xiāng)。道士說:“你若錯過這個中舉的考試,以后恐怕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辩娚f:“母親臨死不得相見,將來讓我再怎么作人,即使貴為公卿將相,又有什么意思?”道士說:“我前世與你有緣,眼下,我定盡一切力量幫助你!闭f完就取出一丸藥送給鐘生說:“你可以先打發(fā)一個人連夜趕回去,將這丸藥給你母親服了,可延命七天。待考畢再趕回去,你母子還來得及見面!

  鐘生將丸藥藏好,就匆匆地離開道士,精神頹喪。心中想,母親壽終為期不多,早歸一天,就可對母親多奉養(yǎng)一天,就帶著仆人賃了頭驢子,馬上東歸。趕著驢子走了一里多路,驢子忽轉(zhuǎn)頭向后跑。仆人在后頭趕,它不馴服;牽著籠頭,它就尥蹶子。鐘生無計可施,急得揮汗如雨。仆人勸說先停下,鐘生不聽。又另賃一頭驢,結(jié)果也是一樣?粗找崖渖,不知到底該怎么辦。仆人又勸說:“明天就要考完了,何必去爭這一早一晚?請讓我先回去,這個辦法也可以”。鐘生迫不得已,就聽從了仆人的話。

  第二天,鐘生潦潦草草地考完,即刻動身,顧不上吃飯睡覺,披星戴月而歸。回到家,聽說母親病勢垂危,吃下道士送的丹藥,漸漸地痊愈了。鐘生走進(jìn)母親的房間,見到母親,在床邊就流下淚來。母親搖搖頭,不讓鐘生哭,拉著他的手歡喜地說:“剛才作夢,我到了陰間,見到閻王,神色很和氣,說:‘查看你的一生,沒犯過大罪惡;現(xiàn)今念你的兒子很孝順,再賜你陽壽十二年!辩娚犃撕芨吲d。過了幾天,母親的病果然平復(fù)了。

  又過了不幾天,鐘生聽到自已考中的消息,便辭別了母親,來到濟(jì)南府。到藩王府邸,送了點禮品給內(nèi)監(jiān),讓內(nèi)監(jiān)致意道土。道士很高興地從里面出來,鐘生便跪下給他磕頭。道士說:“你既考中舉人,太夫人又增了壽數(shù),這些都是你自已盛德的報應(yīng),貧道哪有這回天之力啊!”鐘生從話中,又驚訝其先知,于是就向道士拜問自已終身的禍福。道士說:“你沒有多大的富貴,只要能活到八十九歲也就滿足了。你的前身與我同是和尚,因用石頭打狗,誤將一只青蛙致死,這只青蛙已投生為驢。按前生的定數(shù),你應(yīng)當(dāng)意外地早死。今因你的孝德,感動了神靈,已有解星進(jìn)入你的命運之中,所以,應(yīng)當(dāng)沒有別的危險了。但是你的妻子,前生不貞節(jié),命里注定該年輕守寡。現(xiàn)今,你因為德行而延長了壽數(shù)。她就不再配作你的妻子了,恐怕一年之后,你妻子就要死的!辩娚瘋芫茫謫柪m(xù)娶的妻子在什么地方。道士說:“在河南,今已十四了。”道士臨分手時囑咐說:“倘若以后遇到危難,應(yīng)逃向東南!

  一年后,鐘生妻子果然死了。鐘生的舅父在西江一個縣作縣令,母親讓鐘生去探望舅父,順便路過河南,驗合當(dāng)娶繼室的預(yù)言。偶然到一個村莊,正遇上在河邊演戲,男男女女處在一起。鐘生剛想驅(qū)騾快點趕過去,有一匹失去韁繩的公驢,跟隨著他而行,惹得鐘生的騾子老尥蹶子。鐘生回頭,用鞭子擊打驢耳,驢受驚狂奔。這時,正巧有一位王子,才六七歲,奶媽正抱著坐在河堤上,驢沖過來,侍從人員沒來得及提防,把小王子擠到了河里。眾人大喊大叫,想把鐘生抓起來。鐘生放開騾子,拼命地跑;又想起道士的話,極力向東南奔去。

  大約跑了三十多里,到了一個山村,有一位老漢站在門旁,鐘生下騾行禮。老漢把他請到屋里,自己介紹說:“姓方!本蛦栫娚鷱暮翁巵。鐘生叩頭在地,將所遭遇到的如實說了。老漢說:”這不妨。請暫且住在這里,我會派人去打聽消息的。”到晚上,得到消息,才知被驚的是小王子。老漢驚駭?shù)卣f;“別的事,我尚能幫忙,這件事,我真是愛莫能助!辩娚蟛灰选@蠞h出計謀說:“沒有別的辦法。請你在這里住一晚,聽聽緩急,我們再作打算!辩娚鷳n愁恐怖,一夜沒有入睡。第二天,老漢派人出去探聽消息,聽說官府已行文追查逃犯。誰若藏匿逃犯,殺頭示眾。老漢很為難,默默地進(jìn)到屋里。鐘生又疑慮又恐懼,惶惶不安。

  半夜,老漢走進(jìn)來,問:“家中夫人多大了?”鐘生告訴說自己鰥居。老漢高興地說:“我有辦法了!辩娚鷨査,老漢回答說:“我的姐夫仰慕佛道,在南山出家,姐又死去。遺有小女,跟著我過活,這孩子也頗聰慧,將她嫁給你為妻怎樣?”鐘生高興正符道士的預(yù)言,而且有了親戚關(guān)系,可以得到救助,便說:“小生實在榮幸。但是,我這遠(yuǎn)方的罪人,恐怕連累岳丈!崩蠞h說:“這是為你著想。我姐夫道術(shù)頗深,但他很久不與人世來往。結(jié)婚后,你自己與我外甥女籌劃一下,去求他必定有好辦法!辩娚芨吲d,就作了老漢的外甥女婿。

  女郎才十六歲,容貌艷麗,是世上無雙的美人。鐘生常對之欷覷慨嘆。女郎說:“我雖然長得不漂亮,也不至于這么快就被你嫌惡呀?”鐘生道歉說:“娘子長得如同仙人,我能與你相配,實是萬幸。但我有禍患,非常擔(dān)心好事反成壞事!本蛯嵡楦嬖V了女郎。女郎埋怨說:“舅舅行事,不通人情!這等彌天大禍,是沒法子的,事前也不與我說明白,這不等于把我推到陷阱里么!辩娚L跪說:“是我死命地哀求舅舅,舅舅雖然慈悲,但他自己也沒辦法,知道你能起死回生。我誠然不足稱得上是一位好丈夫,然而我家的門第,倒也不辱沒您。倘若我有再生之日,誠心誠意地供養(yǎng)你,是指日可待的!迸蓢@氣說:“事情已到這地步,我有什么可推辭的?可是,父親自從削發(fā)出家,兒女之情已經(jīng)斷絕。沒有別的法子,與你一同去哀求他,恐怕要受些挫折和侮辱!庇谑,兩人一夜未睡,用氈綿作了厚厚的護(hù)膝,藏在衣服里面;然后,叫來轎子,進(jìn)了南山十多里。山路曲折險峻,再也無法乘轎了。下轎后,女郎走路很艱難。鐘生用手臂攙扶著她,摔了無數(shù)跤才攀上去。不遠(yuǎn),就見到寺院的山門,他二人坐下,稍微休息一會。女郎氣喘吁吁,汗水淋漓,臉上的粉一道道流下來。鐘生見了,心中很是不忍,說:“為了我的事,使你受這樣的苦。”女郎面色慘然地說:“恐怕這還算不得是苦!

  疲乏稍解,二人就相互攙扶著進(jìn)了寺廟,給佛施過禮,就向里走。轉(zhuǎn)彎抹角地進(jìn)了禪房,見一位老僧盤腿坐在那里,雙目似閉,一位童子在一邊持拂侍候他。方丈室中,打掃得光潔清靜;在老僧的座位前,布滿了沙礫,密如繁星。女郎不敢選擇地方,進(jìn)來就跪在上面;鐘生也跟著跪在后頭。老僧開眼一看,又閉上了。女郎參拜說:“好久未來探望父親了,今女兒已經(jīng)嫁人,特地攜同女婿來拜見您。”老僧待了好久,才睜開眼說:“你這妮子,太帶累人了!本筒辉僬f話了。夫妻二人跪了好久,筋疲力盡,沙子與石塊快要壓到骨頭里了,痛得再也支持不下去。又過了一會,老僧說:“把騾子牽來了沒有?”女郎說;“沒有!崩仙f:“你夫妻馬上回去,可快快地把騾子送來!狈蚱薅诉蛋荻,狼狽地走出寺廟。

  回到家里,遵照父親的話,將騾子送進(jìn)寺廟,但不解其意,只是躲在家里,探聽外面的風(fēng)聲。過了幾天,聽傳聞?wù)f:罪犯捉到了,已經(jīng)綁到刑場上,砍了腦袋。夫妻得知,相互慶幸。沒多久,山中派一童來,把一條砍斷的拐杖交給鐘生,說:“代替你被砍的,就是這位君子!北銍诟犁娚,將拐杖埋葬掉,還要禮拜祭奠,以解竹木代死之冤。鐘生細(xì)看,那被砍斷的地方,還有血痕。鐘生祈禱后,將拐杖埋葬。夫妻二人不敢在此久居,連夜離開中州回了遼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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