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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強：創(chuàng)業(yè)者應回歸問題，而不是答案
這張照片是我6月份接到的一個神秘邀請，他們請我出演某科幻片的群眾演員，說這個演員“很重要”，要坐在兩位主演旁邊聆聽展示未來的場景。聽到后，頓時我的文藝細胞發(fā)作了，在沒談酬勞的情況下迅速答應了。后來發(fā)現(xiàn)，酬勞是一份盒飯。
這部電影是《三體》。
由于我參加了演出，小說獲了科幻諾貝爾，“雨果獎“，當然不是因為我的參演。但是，我為這部偉大的著作自豪。
為什么今年真格基金大會沒請大佬，而是以這樣一種文藝的、科技的、甚至哲學的思考作為大會主調(diào)?
大家知道真格投過一些含金量極高的科技公司的時候，人們自然會問一個問題：徐小平來自中央音樂學院;我來自北大。我們倆人的本行都是人文。既無高科技的細胞，也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的體驗。以前做的新東方，雖說有O2O，但主要只認線下，不認線上�，F(xiàn)在，我們真格做的卻是引領(lǐng)未來的事業(yè)，甚至有些和極近的現(xiàn)在毫不相關(guān)的事情。
今年的10 月，真格基金將經(jīng)歷它成長的四年。當我們?yōu)槲覀冏约旱耐顿Y表現(xiàn)深感自豪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倆正是憑了與高科技毫不相干的背景，帶領(lǐng)著優(yōu)秀的團隊，四年里投到越來越多的不僅改變現(xiàn)在，更多的甚至是改變未來;不僅在改變中國的生活現(xiàn)實，甚至將引領(lǐng)世界某些領(lǐng)域的極有潛力的公司。
我們靠的是運氣嗎?不是。至少不全是。我們知道，我們就是靠著一個東西，那就是我們的人文背景。人文背景，讓我們敢想別人不敢想的東西，敢嘗試別人不敢嘗試的東西。因為，當我們身上一無所有的時候，整個世界其實就是我們擁有的東西。因為，憑借了人文的基礎(chǔ)，所謂“界限”，在我們的思維里，沒有這個詞匯存在的可能。
科學，從它誕生的那一剎那，就是去發(fā)現(xiàn)事實，或者去推翻事實。這是科學全部的使命所在。
藝術(shù)干什么呢?藝術(shù)要“無中生有”。它用人們想象不到的可能性，不斷地創(chuàng)造“事實”。
當解剖學完全清晰地解剖了人的全部容貌的時候，畢加索的橫空出世，讓人對人的物理屬性/生理屬性產(chǎn)生了嶄新的理解和視角。當年畢加索給他的朋友格特魯?shù)?middot;斯坦，如果大家看過《午夜巴黎》就知道，一個女同性戀者，她是現(xiàn)代主義文學鼻祖之一，海明威膜拜的創(chuàng)作導師。
畢加索畫了一幅她的肖像。當畢加索完成這幅畫作，她展示給所有朋友，包括各個行業(yè)的優(yōu)秀的先鋒藝術(shù)家看的時候，這些藝術(shù)家無一例外嘲笑畢加索這幅畫，并且問他，說你怎么會去找畢加索，把你畫成這個樣子，根本不像你。畢加索給出了一個非常經(jīng)典的回答。大家現(xiàn)在到紐約的MOMA去看，它成了這幅畫的說明。畢加索說：她會像這樣的(She Will.)。
未來會長成這樣。這就是引領(lǐng)未來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事實的藝術(shù)狀態(tài)。 哲學是什么呢?哲學是超越科學，或者是超越藝術(shù)創(chuàng)造現(xiàn)實之上的，對于現(xiàn)實或者事實背后最后事實或現(xiàn)實的詰問。換句話說，哲學是一種詰問的藝術(shù)，是一種詰問的習慣和思考方式。因為真正的發(fā)現(xiàn)，真正的顛覆，真正的創(chuàng)造只來自一個東西。這個東西不是“答案”，而是“問題”。因此，我今天想用亞洲獲得第一個“雨果獎”的《三體》，涵蓋今天會議的主題：“科學、 藝術(shù)、 哲學”。
為什么把這六個似乎有些陳舊的字眼擺在這里，而我們卻要暢想未來呢?
1946 年7月巴黎酷暑中，格特魯?shù)?middot;斯坦躺在彌留之際的病床上，神志不清楚的時候，對伺候她很久的人們問了一句話：“答案是什么?”所有人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她再問：“那問題是什么?” 意思是，如果你們不能告訴我答案是什么，你們能告訴我當時我最初的問題是什么嗎?問完這兩個問題，她無憾地合上眼睛。能夠改變世界的，原來，是“問題”，而不是“答案”。
為什么真格基金今天沒有請那些成功的大佬們?
因為我們堅信今天在座的你們才是成功的大佬，雖然，那將會是在不太近的未來。但是，真正歷練成明日的大佬，你們必然得經(jīng)歷這樣的生命階段。
1首先是“影響的焦慮”階段。
這個概念，我是從文學上引來的。當年耶魯大學一位著名文學批評家，也是飽讀西方大經(jīng)典的大師級人物，Harold Bloom，寫了一本書叫《影響的焦慮》。
他說，所有即將誕生的詩人，他們?nèi)绻荒芡瓿勺约荷械谝淮蚊撎Q骨，他們永遠成不了他們心目中想成為的那個詩人。
為什么?因為他們有“大的焦慮”。比如中國人，當你提筆寫詩的時候，你想到的全是北島，海子。你焦慮著怎么也不會超過他們的時候，你的生命不可能存在綻放的可能性。
因此要想成為一個詩人，第一步要做到的，就是讓你心目中的那個詩人自己活出來。同樣，當你決定創(chuàng)業(yè)，成為創(chuàng)業(yè)者那一剎那，如果你的心目中只有面前的成功者，只有BAT小米, 他們?nèi)找岳^夜占住了你全部的注意力的時候，你已經(jīng)可以清零了。你永遠不可能超過他們。
你想想，15年前的馬云他前面想的是誰?13年前的俞敏洪和我們前面想的是誰?當年，李彥宏住進北大地下室，淌著雨水找合伙人的時候，他前面想的是誰?他們只可能“目中無人”地想到成功者是自己。
毫無疑問，一個獨立生命誕生的必然前提是，忘掉前面所有的“古人”，因為后面只有一個來者，那才可能是你。從心智上要迅速丟掉自己被前面影響籠罩的“焦慮”。真格從來不會問這樣愚蠢的問題：如果BAT小米做這個該怎么辦?如果問出這樣的問題，說明還沒有掙脫掉阻擋你挺立起來的“影響的焦慮”。
2非影響的焦慮
其次，當你生命真正站立起來的時候，你會進入另一個焦慮。我把它稱之為“非影響的焦慮”。為什么你對周圍，你對現(xiàn)實，你對過去，你對未來，你對身邊的團隊，你對整個的行業(yè)，還沒有展現(xiàn)出影響力?為什么讓他們覺得你無足輕重?如果你能體驗到這一層的時候，這就說明，你不僅成熟了，而且你已經(jīng)成長了。
漫漫的創(chuàng)業(yè)道路會給人生帶來兩種巨大的財富，這兩種財富是使你保持創(chuàng)造力，一直看到你實現(xiàn)夢想的可能性的保證或引路的明燈。
J.K.羅琳，大家知道，寫《哈利·波特》的那位女作者。她父母移民到英國，一輩子受窮，堅決拒絕她繼續(xù)受窮，希望她千萬不要從事賺不來現(xiàn)實利益的東西，就是千萬別玩文字，千萬別寫小說，千萬別進入文學。這些東西帶不來物質(zhì)世界最誘人的回報。
但她是為寫作而生的人，連地下室都沒的住的時候，她也要抓住紙片寫幾行字，因為她覺得那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全部原因。當《哈利·波特》以幾億套的量在全世界傳播開來的時候，她成為了歷史上最富有的，可能未來很難有人超越的一個作家。
當2008年，哈佛大學畢業(yè)典禮邀請她演講的時候，這就是她演講的題目：“失敗帶來的額外益處與想象力的重要性”。她想告訴哈佛學生，你們是幸運的，“失敗”在你們的字典上從來沒有存在過，你們將沖著成功，沖著幸運去擁抱你們離開哈佛后的世界。
但是她想告訴大家，真正有價值的生活是由兩個重要因素支起來的。這篇篇幅不大的08年畢業(yè)典禮演講，她點了副標題的那兩個兩個思想。
第一，“失敗”能夠給人生帶來的最大驚喜或者價值，就是你不斷體驗失敗的過程，正是讓你不斷去泡沫化的過程，不斷讓你清零的過程，不斷讓你似乎進入到死胡同徹底無望的過程。這本書今年剛出，大家可以找來看看。
第二，她談到的跟我現(xiàn)在的主題有關(guān)。一個人失敗，重復失敗，都應該是命運非常正常的四季景色。但是如果一個人，從最初的時候，基因中沒有養(yǎng)成對于想象力的想象，那這個生命只會是一個非常平庸的生命。要敢于逆潮流而動。
更重要的是問題本身，而不是答案
什么意思呢?大家一談現(xiàn)時代的狀態(tài)，就是碎片化的時代。大家都用碎片的速度和碎片化的狀態(tài)吸收信息的時候，如果你的思維狀態(tài)也是這樣的話，我坦率告訴你，你一定產(chǎn)生不出超越現(xiàn)實碎片化，和真正引領(lǐng)未來，改變未來的東西。因為時代的表面雖然是碎片，可它的深層卻不是。就像我們到了波濤洶涌的大海中，你不知道再往下一百米的時候它是靜止不動的。因為那個東西才是未來，那個東西才是引領(lǐng)。而全部表面的東西，風平浪靜之后會歸于平實。
人生也一樣。為什么要有想象力?想象力能讓你回到“科學 、藝術(shù) 、哲學”的本質(zhì)，學會不斷地追問。如果一個碎片化的時代，大家都沉浸在獲得“答案”而不是去追問“問題”，那根本獲得不到人生最需要的東西。
格特魯?shù)?middot;斯坦追問是從“答案”開始到“問題”結(jié)束。“問題”而不是“答案”讓她安心地合上眼睛。這是人生最深刻的含義。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是為“問題” 而不是為“答案”而誕生的。整個人生從生到死，最后就“解決”一個問題，這個“解決”，它不是“答案”而還是“問題”。我們?yōu)槭裁磿?我們?yōu)槭裁磿?
藝術(shù)、哲學、科學。想象力最后會給我們什么呢?它會在“意義”之后，讓我們擁抱“無意義”，因為“無意義”才能驅(qū)動“創(chuàng)造力”，因為教育或者文化，它們是把鮮活的生活本身逐漸狹窄化，變得“有意義”。
所謂“意義”，就是用大家全都能懂的語言來描述大家“公認的”某種東西。而“無意義”，是只有天才才能進入的領(lǐng)地，它既沒有辦法用大家懂得的語言描述清楚，甚至根本無法描述;同時，這個東西對一般人而言，看似好像“毫無意義”。而這個，恰就是我所理解的創(chuàng)造、引領(lǐng)和顛覆。
閱讀是培養(yǎng)想象力的重要載體
我讀書為什么越讀越走向久遠的過去?我認為，未來的東西都是沒有經(jīng)過驗證的事實，或遲早會被科學證偽的事實。暢銷書我從來不看，讀它們大部分是浪費生命，因為暢銷書的意思，就是現(xiàn)在熱鬧但明年不不一定再熱鬧的東西。如果十年以后，它還是暢銷書，我再來讀讀，也不晚，因為它還存在。
我喜歡的英國散文家蘭姆說過這樣一番話：“久遠的往昔，你的魔力究竟為何物?它一無所是，卻又無所不是!你在的時候，并不是什么往昔，那時，你一無所是，因為在你之前還有(你稱之為的)更久遠的往昔。回望它時，你帶著盲目的崇拜，你自己看看自己，卻覺得不過是乏味稚嫩的 “現(xiàn)在”。而那強健的未來，為什么無所不是卻又一無所是。而那逝去的“過往”一無所是卻又無所不是?”
這些年，我唯一沒有丟掉的興趣，是搜集往昔的典籍，因為我覺得它們是最抗打擊的，最抗泡沫的，最抗變化的東西。它們是不用保鮮劑的保鮮品。
這是大家熟悉的《尤利西斯》。我這個藏本，上面有插圖者亨利·馬蒂斯的鉛筆簽名，誰要萬一擦掉，就完了，這本書的價值就沒有了。作者喬伊斯在他下面的簽名用的是鋼筆。我收集的這冊，編號是1221。我不斷在這樣的經(jīng)典上“重復浪費”我的生命，其實當我這樣“浪費”的時候，我已經(jīng)獲得了太多。
這是大家也都熟悉的《查太萊夫人的情人》的第一版。1928年。在英國出版完整版的時候已經(jīng)是20世紀60年代了。人類對于這種充滿想象的“禁忌”的東西，還需要時間來接受。我非常自豪地搜到了第一版，編號27。更珍貴的，還有作者勞倫斯的親筆簽名。
這是達利插圖的《愛麗絲漫游奇境》。這部著作是把文學推向“無意義”的巔峰之作。
英國20世紀著名哲學家維特根斯坦愛讀的一部著作就是《愛麗斯漫游奇境》。我收藏的這本有達利的簽名。今年是《愛麗斯漫游奇境》出版150年。牛津人每年的這一天都要慶�？_爾，慶祝《愛麗斯》。因為，他們認為，卡羅爾把“無意義”的寬廣世界帶到了我們這個狹窄的“意義”的世界，讓人類的創(chuàng)造力因此不竭地噴發(fā)。
我今年7月去牛津正好趕上了150年慶典。牛津大學最大的圖書館，作了《愛麗斯》150年印本珍藏展，展了三個版本，第一個版本就是這個圖。我專門比了一下達利的簽字。那冊的品相真不如我的。我如果那我這冊跟牛津大學PK的話，我代表中國隊一定會贏。
為什么要讀經(jīng)典?因為只有真正沉浸于經(jīng)典，而不是碎片化的淺嘗輒止，這樣才會發(fā)生一個裂變，就是當想象力變成你生命中的一部分，穿透你的生命和靈魂的時候，真正的智慧才屬于你。除此，任何東西都是過眼云煙似的信息，對你生命一點意義都沒有。
這是我最喜愛的葡萄牙詩人佩索阿一首詩里我翻譯的一句話。他說：“塔古斯河美過那條流經(jīng)我村莊的小河，但塔古斯河卻又美不過流經(jīng)我村莊的小河，因為塔古斯河不是流經(jīng)我村莊的小河。”別人看起來再壯觀的波浪，它如果與你生命毫無瓜葛，其實根本談不上任何壯美。
從“有知”變?yōu)?rdquo;無知“
如何保持創(chuàng)造力，如何既能真正判斷現(xiàn)在又能引領(lǐng)未來呢?我想最后跟大家介紹這個人。他是哥倫比亞大學的一位神經(jīng)生物學家，獲得過哥大優(yōu)秀教授獎。2006年，他在哥大生物系開了一門非常獨特的課，這門課叫“無知”。
這位研究神經(jīng)生物學的教授開一門好像與生物完全無關(guān)的課，而且這個課叫“無知”。第一次開課的時候，這教授非常有意思。他向選修他的課的所有學生發(fā)出一封信，信上說：你期待這門課結(jié)束時我怎么給你成績?你想得A、B、C還是D?“無知”達到A，還是“無知”達到B?這本著作就是他講課的一個結(jié)晶。
我認為所有的人都應該去讀一讀，或者上網(wǎng)找他的課看看，非常有意思。后來很多系，甚至一些著名的數(shù)學家、物理學家、生物學家都去聽這個課。因為他們忽然發(fā)現(xiàn)，重新理解科學的本質(zhì)和未來，以至于了解世界、了解自己思維習慣的方法，原來來自于一個很新的概念。
因為教育的目的難道不是“知識”?教育使我們“有知”嘛，我們?nèi)サ?ldquo;有知”，不就是“無知”?為什么要“無知”，而且要創(chuàng)造“無知”的學問呢?這是他提出的非常重要的東西。他書的副標題：“無知是怎么驅(qū)動科學的”。“無知”，而不是我們自認為理解了的“事實”和“有知”，是怎么驅(qū)動發(fā)現(xiàn)，怎么驅(qū)動發(fā)明的。
我回到《三體》。在《三體》的描述中，宇宙的一種新的文明將會有三個星球碰撞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東西，這就是未來。
由于作為群眾演員我參演了《三體》，我就以《三體”》作結(jié)。
有了科學、有了藝術(shù)、有了哲學，當你把生命全部的能量從“獲得答案”變成“學會提問”的時候，你們實際上才踏入到了追求智慧、推開智慧之門的可能性面前。
而只有推開智慧之門，你才可能像Peter Thiel 說的，才會從平庸的競爭中脫穎而出，那時候你們才能脫胎為真正屬于你們自己的自己，成為改變世界甚至引領(lǐng)世界的真正企業(yè)家。所以最后，讓我感謝大家，創(chuàng)業(yè)宇宙的“三體”人，在座的你們，真格基金向你們致敬。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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