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黛玉的病談祖國醫(yī)學的“五行”學說

        《紅樓夢》第四十五回中說，黛玉每年至春分秋分之后，必犯咳嗽病，今秋多游玩了兩次，未免過勞了神，犯得比往常的更重些。一天，寶釵來看她，對她說：“昨兒我看你那藥方上，人參肉桂覺得太多了。雖說益氣補神，也不宜太熱。依我說，先以平肝健脾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氣無病，飲食就可以養(yǎng)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銚子熬出粥來，若吃慣了，比藥還強，最是滋陰補氣的�！�
我們知道，以上的話是曹雪芹借寶釵的口說的，關于“平肝健脾”，關于“肝火一平，不能克土”，都是曹雪芹的中醫(yī)理論�！把喔C一兩，冰糖五錢”的方子，也是曹雪芹出的。曹氏說的“肝火”是怎么回事兒？“克土”又是怎么回事兒？很多人是糊涂的�？匆幌陆褡ⅲ�
        教科書注：“［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肝屬木，脾胃屬土，木與土是相克關系，木能生火，肝火太旺，要傷及脾土�！�
        曹雪芹的話涉及到了祖國醫(yī)學的五行學說。五行學說是中國古代的一種哲學，古人以唯物辨證觀認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木、火、土、金、水五種基本物質(zhì)之間的運動變化而生成的，還以五行之間的生、克關系來闡釋事物之間的互相聯(lián)系，認為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的、靜止的，而是在不斷的相生、相克的運動之中維持著協(xié)調(diào)平衡的。受古代這種哲學的影響，同陰陽學說一樣，五行學說也成為祖國醫(yī)學獨特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要明白上面曹雪芹說的“肝火”和“克土”的問題，需從中醫(yī)五行學說的“生克”說起。
        中醫(yī)用五行（木、火、土、金、水）配屬五臟（肝、心、脾、肺、腎），它們之間有生克乘侮。
        五行相生的次序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五行相克的次序是：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
        相生，指一臟對另一臟具有促進、助長和資生的作用；相克，指一臟對另一臟的生長和功能具有抑制和制約的作用。這樣以次相生，以次相克，如環(huán)無端，生化不息，維持著機體的動態(tài)平衡。故《類經(jīng)圖翼》說：“造化之機，不可無生，亦不可無制。無生則發(fā)育無由，無制則亢而為害�！比绱苏f來，今注中說的“肝屬木，脾胃屬土，木與土是相克關系”，這是對的。曹雪芹說的“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氣無病，飲食就可以養(yǎng)人了”，這就有些問題了。在中醫(yī)的五行理論中，相生和相克對于人體來說是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如果木“不能克土”，就是肝不克脾，就“無制”了�！盁o制”就失去了動態(tài)的平衡，被克的一方就要“亢而為害”了。從五行來說，今注中說的“木能生火，肝火太旺，要傷及脾土”，也是不對的。
肝屬木，心屬火；木生火，即肝生心。肝和心是母子關系。肝藏血以濟心，如果木不生火，則心血不足。這叫母病及子。但《紅樓夢》中說的“肝火”，并不是五行中木所生之火。五行中，因火具有溫熱、上升的特性，而心陽主溫煦故歸屬于火。五行中的火只代表著某種物質(zhì)，并非疾病中肝火、心火、肺火、胃火之火。那么“肝火”是從何而生的呢？在疾病的傳變中，除了前邊說的從母臟傳及子臟外，往往還從子臟傳及母臟。如果先有心血不足，然后累及肝臟，而致肝血不足；或先有心火旺盛，然后累及肝臟，引動肝火，而致肝火旺盛。這叫子病犯母�？芍�如果木不生火，“則發(fā)育無由”，人就要得�。坏�木所生之火再多，也不會導致“肝火太旺”。       雖然古代的文人大都通醫(yī)通藥，《紅樓夢》中對于很多疾病的理法方藥也確實都論述得很精辟，但是，曹雪芹畢竟不是專職醫(yī)生。前邊說了，五行配屬五臟，除了有“生克”，還有“乘侮”。
        “乘侮”指五行之間的相乘、相侮。與前面講的“生克”不同的是，“乘侮”指五行之間的生克制化遭到破壞后出現(xiàn)的不正常相克現(xiàn)象。“乘”是以強凌弱的意思。五行中的相乘，是指五行中某“一行”對被克的“一行”克制太過，從而引起一系列的異常相克反應。例如，木過于強盛，則克土太過，造成土的不足，即稱為“木乘土”。臨床上常見的肝氣橫逆犯及脾、胃，即屬此類。黛玉一個孤女，在賈府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正如《葬花吟》中所說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個中辛酸，如魚在水，冷暖自知。一個人精神抑郁，首先影響到肝、膽、胰等器官消化液的分泌，時間長了就勢必引起脾胃等消化系統(tǒng)的疾病。這就是五行中的“乘”。所以這里“不能克土”的“克”，不是正�！吧�克”的“克”，而是“過克”。至于“侮”，在中醫(yī)五行中指“反侮”，即“反克”。這里并未涉及，所以不談。
        文中講的某醫(yī)生給黛玉開的“人參肉桂”的方子，是不對的。黛玉的病屬于虛癆，即今天的肺結(jié)核病。五行中土生金。黛玉脾胃虛弱，土不生金，造成金補足，即母病及子。加之素日情志不遂，則心火盛。一方面心火引動肝火，另一方面火能克金；心火過盛，金本來不足，則火過克金，造成金更虛。所以黛玉的病從陰陽來講屬肺陰虛。肺陰虛，按理當滋陰潤肺。人參、肉桂都是熱藥，用了適得其反。文中說的“平肝健脾為要”是對的。所謂的平肝健脾，意思是使肝平和，使脾健旺。“平”指健康，正常。中醫(yī)治病，以“平”為期�！敖　敝竸倧�，有力量。中醫(yī)認為，脾為后天之本，運化水谷。脾的運化功能旺盛，就叫“健”。肝火平了，脾又健了，那么木就不能乘土了。開出的方子，燕窩和冰糖也不錯。燕窩，性味甘，平，入肺、胃、腎經(jīng)，具有養(yǎng)陰潤燥，益氣補中的功能。治虛損，癆瘵，咳嗽痰喘，咯血，吐血，反胃等病。冰糖，味甘，性平，入脾、肺二經(jīng)。具有補中益氣，和胃潤肺的功能。治咳嗽，痰多病。
        五行是中醫(yī)的基礎理論，學中醫(yī)的首先要學懂弄通。不懂五行，不懂五行的生克乘侮，醫(yī)生便無以辨證論治，更無以開方用藥。 
參 考 文 獻
[1]《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0年版）.
[2]《普通高中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人民教育出版社 2005年版）.
[3]《高等醫(yī)藥院校教材·中醫(yī)基礎理論》（上�？茖W技術出版社 1984年版）.
[4]《中藥大詞典》（上�？茖W技術出版社 198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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