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分析哲學視域中的真理符合論

　　論文關鍵詞：分析　真理符合論　分析　感覺經(jīng)驗證實

　　論文摘要：早期分析哲學家羅素、維特根斯坦和維也納學派的邏輯實證主義哲學家的觀點雖然不盡相同，但都重視邏輯的分析，主張對世界上的事物可以做到終極分析，對命題都有較為細致的分類，在命題如何與事實相符合的問題上，他們都認為感覺經(jīng)驗是最終的保證。
　　
　　真理符合論的先聲是亞里士多德的著名論斷“把是的東西說成不是，或把不是的東西說成是，這就是假，把是的東西說成是，或把不是的東西說成不是，這就是真”[1]。真理符合論作為真理理論當中最久、影響最大的理論，一直是哲學家們感興趣的話題。在西方的哲學發(fā)展史上，許多著名的哲學家在真理問題上都持符合論觀點，除了亞里士多德，還有洛克、貝克萊、羅素、早期維特根斯坦、石里克、卡爾納普、奧斯汀、塔斯基、戴維森等。真理的符合論主張認識的真理性在于與現(xiàn)實相符合。在語言哲學中，真理的符合論被表述為真理在于命題與事實相一致。對于真理符合論中的事實是什么，命題是什么，以及事實是如何與命題相符合的，哲學家們的回答各不相同。
　　筆者將重點關注早期分析哲學家在真理符合論上的主要觀點，包括介紹羅素、維特根斯坦、維也納學派在真理符合論上的主要觀點。首先，早期分析哲學這個概念的提出主要受趙敦華所著的《現(xiàn)代新編》一書的啟發(fā)。在這本書中，趙敦華將羅素、早期維特根斯坦和維也納學派都歸在“分析哲學的誕生”這一章中。其次，筆者感覺這三個學派的思想比較相近，方法也具有共同性，比如都重視邏輯語言分析。更重要的是，這三個學派的思想所反映出來的真理符合論是最充實的，因為它們不僅涉及到世界是什么樣的，與世界中的事實相符合的命題有哪些類型，而且在命題與事實是如何符合的方面也做出了自己的努力。筆者針對早期的分析哲學家的真理符合論特點以及他們對以上三類問題的回答展開論述。
　　一、重視邏輯語言分析
　　分析哲學家比以往任何流派的哲學家都更重視對語言的分析，他們的興趣倒不是語言本身，而是通過語言分析，達到對傳統(tǒng)哲學問題的回答。當然，早期分析哲學家所關注的不是日常語言分析而是形式化的邏輯語言的分析。語言哲學上把重視邏輯語言分析叫做“邏輯語言主義”，邏輯語言主義主張，日常的話語是充滿歧義的，為了避免歧義，需要建立一套嚴密的邏輯語言體系。一旦建立了一種完備的邏輯語言，所有涉及真理的討論就不再會因為個人的直覺差異而產(chǎn)生混亂，推理的跳躍和脫節(jié)可以避免。每一推理的前提和步驟都可以經(jīng)得起任何人的，并保證得到的結論是一樣的[2]。
　　羅素所描繪的就是一個符合邏輯的語言系統(tǒng)或“邏輯語言”。羅素哲學的一個主要目標是要建立一種人工語言或理想語言。因為羅素的哲學認為世界是由邏輯原子組成的，要描述這樣的世界，就需要一種人工語言。采用人工語言還可以避免從傳統(tǒng)哲學中產(chǎn)生出來的那些無意義的問題。
　　維特根斯坦十分推重羅素在特稱描述語理論中對語法形式（自然語言的語法）和邏輯形式的區(qū)分，并認為這是哲學的主要工作。他不相信傳統(tǒng)語法是從事哲學的主要工具。通過對邏輯領域中 和、或、所以等邏輯常項的思考，他產(chǎn)生了原子命題的想法，認為由邏輯常項連接的命題都是復合命題，它們可以分解為原子命題[3]。
　　顧名思義，邏輯實證主義學派（維也納學派）既重視經(jīng)驗實證，又重視邏輯分析。為了理論發(fā)展的需要，他們擴充了現(xiàn)代邏輯技術�？�爾納普是維也納學派的杰出代表，他自稱主要思想來源于弗雷格、羅素和維特根斯坦，并響應羅素的主張，運用數(shù)理邏輯這一新工具進行邏輯分析，建立一種新的、科學的哲學，這一努力的成果就是1928年出版的《世界的邏輯構造》。
　　從以下的分析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發(fā)現(xiàn)，邏輯語言分析貫穿于早期分析哲學家的理論分析的各個層面。
　　二、與命題相符合的世界怎么樣
　　無論羅素、維特根斯坦還是邏輯實證主義者的真理符合論當中，都強調(diào)有一個事實和人類的認識/命題相符合。在這個問題上，羅素和維特根斯坦的觀點比較接近。他們都認為世界是可以層層分析的，復雜事實可以分為原子事實，原子事實還能再分為簡單對象，而簡單對象就不能再分了。從他們的論述上看，世界似乎是獨立于人類認識而存在的，當然這個世界可以為人類所認識。邏輯實證主義者雖然也承認世界獨立于命題，但他們似乎更強調(diào)這個世界是人類的感官所能感受的世界。
　　羅素的“邏輯原子論”主張世界是由無數(shù)單個的事實（即原子事實、邏輯原子或感覺）組成的，每一個單個的事實都獨立于其他事實而存在。復合物可以分解為簡單物，不斷地分解下去就能得到真正簡單的個體，它們被稱作簡單對象或邏輯原子[4]。而當羅素講一個事實時，他指的不是世界上的一個簡單事物，而是指某物所具有的某種性質(zhì)或某些事物具有某種關系。一般理解為“蘇格拉底”是世界上的一個人名，但這個人名還不是羅素所指的單個事實，而這個人名包含的屬性像“柏拉圖的老師”、“喝了毒酒的哲學家”才類似羅素的單個事實。
　　維特根斯坦對世界的論述集中體現(xiàn)在他的著作《邏輯哲學論》當中，和羅素的論述可以說是異曲同工，在本質(zhì)上是高度一致的。維特根斯坦所論述的世界也是一個層級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復雜事態(tài)由原子事實組成，復雜事態(tài)是原子事實的結合。原子事實是最簡單的事實，無法再從中分析出其他事實，但能再分析為對象。因此原子事實是對象的結合或配置。對象不可再加以分析，所以對象就是簡單對象[5]。
　　然而維特根斯坦認為“世界是事實的總和而不是對象的總和”[6]。這是因為事實和對象的存在方式不同，事實可以獨立存在，是絕對的，而對象的獨立存在，是相對的。對象不能脫離事實而獨立存在，雖然對象可以出現(xiàn)在不同的事實中，從這一點看，它具有獨立性，但這只是形式上的獨立，從它必須出現(xiàn)在不同事實中，而不能單獨存在方面看，它不具有獨立的性質(zhì)[7]。從根本上說，對象的存在只是在邏輯上或虛擬上的。用維特根斯坦自己的話說：“簡單對象的存在是一種先天的邏輯的必然性”[8]。
　　邏輯實證主義者的世界與羅素和維特根斯坦有所不同，它帶有相當?shù)闹饔^色彩。邏輯實證主義者對世界的本質(zhì)的論述不多，其主要觀點是：認識對象的存在及其存在狀態(tài)是由人的經(jīng)驗活動來規(guī)定的，因此，命題與事實的符合，指的是以文字和符號表達出來的陳述與觀察事實相符合，而不是與認識者無關的客觀實在相符合。在這里，邏輯實證主義繼承了休漠以來的經(jīng)驗主義傳統(tǒng)，反對經(jīng)典符合論關于存在著一個既定的、脫離人的客觀世界的觀點[9]。
　　從早期分析哲學家的三類有關世界的本質(zhì)的論述中我們得知，雖然分析哲學的主要旨趣在于發(fā)現(xiàn)人類是如何認識這個世界的，即人類的真理性認識是如何達到的，但是由于他們的認識論和本體論的緊密聯(lián)系，所以他們的理論不得不同時說明人類所要認識的世界是什么樣的。無論世界終極分析的結果是邏輯原子還是原子事實，我們都能看出，羅素和維特根斯坦的本體論都是邏輯本體論。他們的區(qū)別是，羅素深受感覺經(jīng)驗論的影響，所以他傾向于把簡單對象看作感覺經(jīng)驗的起點；而維特根斯坦受經(jīng)驗論的影響要小得多，因此他更愿意把簡單對象視為邏輯分析的終點[10]；而邏輯實證主義者的世界又是帶有明確的主觀色彩。因此有理由推出一個結論，早期分析哲學家們的世界都不是我們平常所理解的唯物主義的不依賴人的主觀認識而存在的世界。

　　三、對真理符合論中命題的論述
　　早期分析家對命題的論述和對世界的論述是一致的。他們的基本思路是，復雜命題可以分析為簡單命題，分析的終點是原子命題。同時他們都承認有先驗的分析命題，它們是否為真不需要經(jīng)驗證實，依靠證實即可。事實上，早期分析哲學家視野中的真理符合論所涉及的對象主要是經(jīng)驗命題如何與事實相符合的問題。
　　根據(jù)羅素的邏輯原子主義，對邏輯原子的陳述是原子命題。原子命題分為兩部分：一是“邏輯專名”，如“這”、“那”等指示代詞，他們代表感覺；二是感覺材料的性質(zhì)或關系，它們是一些不可再被分析的簡單性質(zhì)和關系。比如“這是白的”、“這比那大”等句子就是原子命題。原子命題是最基本的單位，但是它們不陳述日常事物，陳述日常事物的命題都是分子命題，它們由兩個以上的原子命題構成。分子命題再組成更復雜的日常命題[11]。
　　在維特根斯坦的圖像論架構下，命題都是可以充分分析的。所有關于復合物的命題都可以分析為關于其組成成分的命題。由邏輯常項連接的復合命題，可以分析為原子命題。原子命題互相獨立，一原子命題的真假不受其他原子命題為真或為假的影響。原子命題是不可分析的命題，因為它不能分析為更基本的命題，而只能再分析為不可定義的符號（名稱）[12]。
　　世界是事實的總和而不是對象的總和，與此相應，語言是命題的總和而不是名稱的總和。不過命題的總和大于事實的總和，因為有些命題表現(xiàn)可能的事態(tài)而不是真實的事態(tài)——這些命題是有意義的，但不是真命題。真命題的總和才是世界的圖像[13]。
　　邏輯實證主義把命題分為三類，即分析命題、經(jīng)驗命題和形而上學命題。邏輯和命題屬于分析命題，它們表述概念或命題之間的邏輯句法關系，不需要經(jīng)驗的證實，只要符合邏輯句法規(guī)則，它們就是真命題，因而談不上與任何對象符合與否的問題。
　　把經(jīng)驗命題和形而上學命題區(qū)分開來的是命題的可證實性。形而上學命題既不是分析命題，又不能被任何可能的或現(xiàn)實的經(jīng)驗所證實，它是一個沒有意義、無所謂真假的命題。經(jīng)驗命題是經(jīng)驗事實的記錄陳述，它們能得到經(jīng)驗證實，從而是有意義的命題。經(jīng)驗科學的大多數(shù)命題都屬于經(jīng)驗命題[14]。
　　四、命題如何與事實相符合
　　從命題是如何和事實相符合的論述上看，早期的分析哲學家們的觀點都能反映出經(jīng)驗主義的傳統(tǒng)，即命題和現(xiàn)實的最終接觸點是感覺經(jīng)驗對事實的判斷，并賦予感覺經(jīng)驗以高度的可靠性，感覺經(jīng)驗確認是正確的命題就是真理。
　　羅素的命題如何與事實符合的觀點可表述為原子命題的真?zhèn)慰梢杂芍苯咏?jīng)驗將它和原子事實相比較。復合命題是由原子命題根據(jù)邏輯規(guī)則組合起來的，因此復合命題的真?zhèn)尉涂梢杂稍�子命題根據(jù)邏輯規(guī)則來推演。所以可以說經(jīng)驗證實是原子命題正確性的保證，而邏輯規(guī)則是復合命題正確性的保證[15]。
　　在維特根斯坦的理論中，所謂的符合就是“同構”。維特根斯坦的“圖式論”的基本構想是語言與世界對應。復合命題對應于復合事態(tài)，可以分析為原子命題。原子命題摹畫原子事實。原子命題中各名稱或圖像中各元素與它所摹畫的事態(tài)是同構的，這種同構就是符合[16]。
　　簡單命題由名稱組成，名稱的意義即是其指稱。我們直接了解名稱的意義，同時就直接了解原子命題的意義。“理解了一個命題的組成部分，就理解了這個命題”[17]。“理解一個命題，知道命題為真時實況是怎樣的”[18]。如果我們聽到“張三在看書”，并且看到了張三在看書，即命題所摹畫的事態(tài)和事實一致，則張三在看書這一命題為真。
　　概括起來，可以發(fā)現(xiàn)維特根斯坦的“圖式論”中命題和事實的符合也得借助于人的感覺經(jīng)驗。
　　邏輯實證主義者認為證實是真理的標準。有意義意味著命題的真假值得到了經(jīng)驗或觀察事實的確認和證實。邏輯實證主義的代表人物如石里克、卡爾納普等人認為，陳述感性經(jīng)驗的命題是真實可靠的，因為它們直接與事實相符合，其他命題的真理性則要通過它們與感性經(jīng)驗的命題的關系來。邏輯實證主義者認為：“為了發(fā)現(xiàn)一個命題的意義，我們必須借助一串連續(xù)的定義來轉(zhuǎn)換這個命題，直到最后在這個命題中出現(xiàn)的詞是一些不能再被定義的詞，它們的意義只能被直接指出來……每一個命題的意義最終都是由給與物決定的”[19]。這里的“給與”就是個人的直接感覺狀態(tài)。這種無須證實的、報告直接感覺的陳述叫“記錄語句”。它直接與事實相符合，是不可更改確定無疑的，其他陳述的真實性則需通過它們與記錄語句的邏輯關系來確定。這里是知識與實在之間的不可動搖的接觸點[20]。
　　五、結語
　　早期分析哲學家們的真理符合論觀點在深刻性、精確性和系統(tǒng)性方面都是前人所不及的，他們的理論不乏創(chuàng)新之處，對后來的哲學和科學發(fā)展影響深遠。但是，任何真理理論都有自身難以克服的困境，早期分析哲學家的理論也不例外。他們的主要困境包括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建立一套理想的純邏輯語言的道路是走不通的，如果不能用日常語言來說明自己的理論，那么該理論的解釋力和影響力必然會受到限制，所以后來包括維特根斯坦本人都轉(zhuǎn)向了日常語言分析。第二，正如前文提到的那樣，無論從方面還是從認識論方面看，事實一直都可以持續(xù)地分析下去，達到終極簡單的邏輯原子在理論上也是不現(xiàn)實的。羅素和維特根斯坦都舉不出邏輯原子或原子事實的例子。第三，并非所有的命題都可以還原為原子命題。這些命題包括否定命題、非特稱命題和表達認識態(tài)度的命題等。以上這些困境既是后來哲學家們批評的對象，也是推動哲學持續(xù)向前發(fā)展的動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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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曾志.真理符合論的與理論［Ｊ］.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科學版），2000，（６）.
　　［19］石里克.實證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Ａ］.艾耶爾.邏輯實證主義［Ｃ］.香港：自由出版社，195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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